墨非墨:李振明創作集

200 8 李振明〈甯癡水墨:另探墨妙重濡筆〉,《雄獅美術》175期,頁134,1985.9,台北。 胡亂華,引來了時代的多變、文化的多樣,絢爛卻尚未能與中 土的寬厚相協融,然而卻為大唐藝術的豐碩盛美做了吸收和紮 根的工作。」 8 自1984年全力投身水墨之後,李振明就走著一條既堅定專一、又 融和多元的長路,但從創作的形式和內容檢視,至少在1991年之前, 乃是分從兩個路徑平行進行的:一是延續前提〈關渡迴徜〉一路,以生 態為關懷,以拼貼、合成的手法為形式;另一路,則是以建築結合山景 為題材,營造一種蒼茫、高遠的氛圍。這批或可稱為「水墨風景」的作 品,應是李振明思考跳脫「國畫山水」拘束的一種嘗試,某種程度卻也 是70年代「鄉土水墨」的延續;但李振明顯然已擺脫鄉土寫實過於依賴 照片或速寫稿寫生的窠臼,加入更多構圖上的巧思與人文的反思。這些 「水墨風景」或是以近景特寫紅瓦屋頂的櫛次鱗比,如1985年的〈紅 瓦s04〉;或是以大片的綠草山坡凸顯紅瓦厝在細雨中暮色炊煙的孤獨 與溫暖,如1984年的〈紅厝暮炊s05〉;或是以斜角線的半邊虛凌對比 另半邊層疊堆高的聚落,如1989年的〈日落八尺門s06〉和〈山城小景 s07〉;而1989年的〈台灣高密度地帶s08〉系列,則是這個階段的重 要代表,以一種高遠的視角,畫出台灣不論都會或山村,都是人口眾多 、聚居密集的特殊景觀。1990年,李振明有了一趟中國江南之旅,返 台後,便產生如〈三陽坑薄冬s09〉(1991)這類黑瓦白牆、或〈柳岸泊 舟s10〉(1991)這類水鄉詩境之作。 而事實上,在水墨風景造境的努力,由於兩岸逐漸交流的影響,李 振明的作品早在1989年前後,便和當時的許多台灣水墨畫家一樣,出 現大量以高彩度黃、紅葉點搭配濃墨樹枝、樹幹的畫法,這些都是中國 大陸水墨畫和版畫影響下的結果。然而李振明和當時代其他畫家不同的 是,他絕少在畫面上留下大片的空白,反而是以淺墨和細筆的大量積 澱、層疊,營造出一種沈鬱、蒼莾的氣息,降低了一般可能流於「裝飾 性」的危機;而畫面上的這種暗鬱氛圍,或許與他當時任教台中商專, 白天教學忙碌,只能利用晚上創作的現實情況有關。同時,李振明取材 的對象,既不侷限於鄉村,更不限定於國內,如:〈霧都台北s11〉 (1989)、〈羅馬舊墟s12〉(1990)和〈日落翡冷翠s13〉(1990)等是。 在這批水墨風景中,明白地有著李振明學習設計所產生的構成影 響,如:對比、反覆等造形原理的運用,但墨色、筆觸的層疊、積累所 形成的質感與厚度,顯然還是李振明作品最引人品味的地方;如1990 年的〈瓦村初晚s14〉,那些層疊的瓦厝屋頂,在看似紛雜的散亂筆觸 中,反而形成一種夜幕初籠的寧靜感。相對地,同年(1990)的另幅〈煙 村消夏s15〉,大量的背景,打破以往一般畫家的完全留白,而是以細 筆、淡墨,垂直的筆法,反覆擦染,形成雲天、水景交融一片的虛凌之 感,也達到畫家意欲表達的畫面清涼之感,再配上畫面下方屋頂上電桿 隨風飄盪的電線,更讓人有「風自水上來」的無限聯想。此外,又如 1991年的〈秋日的土塊厝s16〉,畫面的主題,看似應是下方的土塊厝 和樹木,但實質上,整個天空部份,層層疊疊暈染出來的墨韻,以及若 有似無的秋陽,才是更令觀者反覆品味的重心所在。 李振明的這批水墨風景,與青年藝術贊助基金會提供其兩年(一年 歐洲、一年中國大陸)120萬的旅遊創作補助有著時空上的關聯,大抵 在1991年之後,即暫告一段落;之後偶爾出現的一兩幅,如1993年的 〈溪畔暗暮s17〉、1994年的〈蒼茫夜s18〉,或2006年的〈傳習所夜 雨s19〉等,已不是李振明創作思維的主軸。因此,整體檢視李振明三 十餘年的創作,真正貫穿其思維者,仍應回到他那批以生態為主題的作 品上。這些作品,打破寫生實景的格式,以後現代的拼貼手法,結合抽 象構成與精細寫實圖像,苦心冷手經營;1997年之後,又融入佛像的 造形,呈顯宗教祈願及文明反思的情懷。生態、冷手、菩薩情,可說是 三十餘年來李振明建構他的水墨新樂園,最核心的思維主軸與形式特 色。 李振明的生態水墨,從1983年的〈關渡迴徜〉以來,在形式上, 便已然形成一種強烈中軸線的構圖;這種構圖形式,一如西方聖像畫的 傳統,具有高度宣示性的意義。因此,不論三聯式(如〈關渡迴徜〉), 乃至七聯式(如〈候鳥祭之一s20〉),或是單幅(大部份的作品),乃至單 幅長條式(如〈草澤憩鵝s21〉及〈牛心柿s22〉),都呈顯高度理性、對 稱的構圖。不過這種在形式上似乎較為冷調、格律的表象,其實在內容 上,始終表露出一種文人即興、遣懷的本質;尤其配合畫面似乎高度形 式巧思的構成,往往題以大量的文字。這些即興、遣懷的文字,或是追 憶童年的生活、或是陳述見物興懷的感思,乃至對生態破壞、人謀不臧 的慨嘆或批判。如1985年創作、稍後由台北市立美術館收藏的〈生之 詠讚s23〉,也是以三聯式的構圖,中間的畫面,配以兩邊條幅的文 字,寫的正是創作此幅的緣起與想法。大致的內容即是:作者在該年初 春驚蟄之日,靜觀家宅牆邊蘭苗越冬後幽幽抽芽萌發,而生「生命的個 體再卑微、再荏弱,每一株生命的成長歷程必都有它生存的尊嚴,也都 是值得詠讚……」的感懷。而中幅畫面,以黝黑的墨色為底,中間露出 一隙空間,幾株蘭苗就依序由萌芽而成長;為了增加畫面的張力,作者 還在植物的上方,以細緻的筆觸,畫了一條多處打結的繩子,增強了意 言外的象徵性與隱喻性。 類似這樣的題畫文字,既抒懷遣興,又構成圖面的一部份,幾乎是 李振明這些生態水墨最具典型的風格特色之一;但由於處理手法的創 意,也使得這種傳統文人繪畫的「陋習」,竟成了現代水墨的養分與元 素。其中既有諸多童年生活的追憶,如:〈公雞冊葉s24〉(1989)、〈 暗光鳥s25〉(1989),也有對動、植物特性的記錄和思考,如:〈灰鴿 冊葉s26〉(1989)、〈黑石綠藤s27〉(1990),或是冶遊的記趣,如:〈 歸去來兮s28〉(1990)、〈草澤憩鵝s29〉(1990);甚至是直接的抗議, 如:〈水鳥保護區之一s30〉(1989)等。 1994年的〈墨染寶島生態圖譜〉系列,是這一階段的高峰與轉 折,以更為巨幅的三段式構成,正式宣告作者對台灣生態環境的關懷, 即將進入另一更為深沈省思的階段。其中的〈墨染寶島生態圖譜之拾 壹s31〉(1994),畫面上方同時出現類似史前生物的魚鳥合體,顯示李 振明的生態水墨,不再只是對現實現況的自然環境進行觀察,也開始對 這些生態乃至生命的原始、演化,或未來,有了一些思考與探究。而同 一系列的創作,到了1996年的〈墨染寶島生態圖譜之貮拾壹s32〉,畫 面首次出現以印刷字體呈現的反白佛經文字;同年的〈候鳥祭〉系列, 也顯示作者開始將他對自然生態的關懷,推進到更具人文反思的階段。 1997年的〈候鳥祭之三s33〉,首次出現隱藏在岩縫、墨韻中的菩薩頭 像,這也是李振明生態水墨創作的第二個階段的展開。 菩薩頭像在生態水墨中的出現,其意義是頗為多元且複雜的。北京 中央美院造型藝術研究所教授羅世平,即將佛頭圖像的出現,視為一種 佛國淨土的示現;他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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